白描圣手，“宋画第一”！李公麟墓惊现奉化

日前，记者得到宁波奉化、鄞州沿海一带的李氏后人报料，称其先祖为北宋著名画家李公麟，有家传宗谱与墓地墓碑为证。

李公麟，是与王安石、苏轼等人交好的北宋文人画家，以“白描”技艺开创一代经典，深刻影响后世，被《图绘宝鉴》评价为“宋画第一”。他的《五马图》，集历朝历代珍爱于一身，近年来多次在日本东京展出，引发艺术界不小的轰动。

据画史记载，李公麟是安徽人，晚年归隐于龙眠山庄。他的墓葬为何会出现在宁波？且在漫长的时空中少有人知？近日，记者在奉化松岙海沿村李氏后人的陪同下踏勘了墓地，并试图从其家藏族谱中寻找线索。

位于宁波奉化的李公麟墓。通讯员 李锋杰/摄

4月11日，李氏后人在墓前祭祖。通讯员 李锋杰/摄

为避南宋战乱迁到奉化

李氏后人指引记者到达的李公麟墓，位于宁波市奉化区松岙镇海沿村。驱车从村委会出发，沿马松线行驶约10分钟至白溪一带，便可见到这座在山脚下，“面朝大海”的“显谟阁学士公麟李公墓”。

李公麟墓远景。本文除注明外均为记者 顾嘉懿/摄

经后人修葺，这座墓具有一定规模且相对独立。正中横向墓碑上的10个大字采用双钩线刻手法，结尾处的年月款识磨泐不清。根据石料看，其年份应在清代以前。

墓碑上的字样。

海沿村李氏后人李则虎在现场告诉记者，这座墓2003年时曾由他父亲李国明主持修葺，正中墓碑为旧有之物，“当时一半陷在土里，我父亲把它垫高了一下，周边做了一些装饰”。左右对联“背倚虎山脉，面临象港水”则是他父亲李国明手写。

据李则虎回忆，墓碑抬高时，曾露出墓碑后方的五六个墓穴，可知背后实为多人合葬墓。横向墓碑的作用有点像“封门石”。这种特别的安葬方式与宗谱中的记载，可以互相对应。

李则虎在墓碑前。

李则虎家中，藏有“松溪李氏”多本旧谱，比如道光二十一年（1841）修的《松溪李氏宗谱·明德堂谱》，同治壬申年（1872）重修的《松溪李氏明德堂谱》，光绪二十三年（1897）修的《松溪李氏宗谱》。此外还有民国二十五年（1936）重修的《松溪李氏宗谱》《松溪石鼓李氏宗谱》等。

这些宗谱介绍家族源流，无不以李公麟为始祖，并言及“南宋乾道时，四府君（李儒术）携弟五府君（李儒衡）避闽乱，航海负父母骸骨来奉，茔藏于白溪，卜松溪里”。意思是，这支李氏是从福建迁来的，先人选择落脚点时，把父母的坟墓也一并迁来，从而产生了“多人穴”“家族墓”的情况。

道光年间的《李氏宗谱叙略》。

宗谱载，李公麟是他们的“一世”，后面还有李载祉、李载祚，李参，李方大，李绍祺等四世先祖，推测即“多人穴”的由来——带有后人合并纪念几世先祖的象征意味。

民国《松溪李氏宗谱》世传。

家谱记载中的李公麟生卒年

1936年的《松溪李氏宗谱》，记录了“一世祖”李公麟的生卒年，说他“字伯时，号龙眠居士，生嘉祐丁酉（1057）二月十一日，卒绍圣元年（1094）七月十五日……元祐中擢博学科登进士第，累官显谟阁学士，晚致仕，惟以经史自娱，雅善画，好作山庄图为世宝，因号龙眠居士。”

《松溪李氏宗谱》中记载的李公麟生平。

这是松溪李氏现存旧谱中对李公麟生平最为详细的一条记载。但和学界考订的李公麟生卒年相比，却有许多出入。

苏州科技大学文学院教授凌郁之2023年曾发表《李公麟年谱》一文，其中提及李公麟被黄庭坚称为“画隐”，被苏轼称为“吏隐”，因其不求闻达于当世，所以生平事迹很少被人知道。《宋史》《东都事略》《宣和画谱》中，虽然都有他的传记，但关于他的家世、出处、交游、履历及绘画活动，大都语焉不详。

关于他的生年，就有好几种记载。《辞源》《辞海》《中国历史大词典》，刘九庵《宋元明清书画家传世作品年表》等书籍，都说李公麟生于北宋“皇祐元年”，也就是1049年。

这个年份是从他中进士的时间来“反推”的。清人吴修在《续疑年录》里说“伯时以熙宁三年（1070）举进士第”，照1070年减去约二十年，差不多就是1049年的样子，便是此说的来历。宗谱记载李公麟生年为嘉祐丁酉（1057），相差了8年。

李公麟中进士的年份，也有好几种说法。宋代的《宣和画谱》和《画继》都说他是熙宁年间中的进士；但是雍正《舒城县志》却说他是元祐五年（1090）的进士，元末明初的宋濂在《跋李伯时马性图》里也说李公麟在元丰七年（1084）时尚未中进士。《松溪李氏宗谱》采用了后一说，即“元祐说”。

所有的宗谱版本都说李公麟是元祐进士。

至于李公麟的卒年，学界意见较为统一，一般都认为是在崇年五年（1106），但宗谱却给出绍圣元年（1094）（《松溪石鼓李氏宗谱》记为绍兴四年，1134）这样悬殊的年份。

《松溪石鼓李氏宗谱》记其卒年为“绍兴四年（1134）”。

“绍圣元年说”未详所据。经查，只有清人孙承泽在《庚子销夏记》中著录李公麟《袁安卧雪图》时，提到“龙眠以御史检法致仕，晚置龙眠山庄，优游林壑三十四年。”这种说法被郑午昌在《中国画学全史》中沿用。

从李公麟致仕的元符三年（1100）下推34年，正是绍兴四年（1134）。但这一说并不准确，因为有个给李公麟写墓志的人叫蔡肇，蔡肇在宣和元年（1119）年就去世了，李公麟不可能死在蔡肇后面。

家谱与墓碑的发现有何意义？

综合上述信息可以看出，《松溪石鼓李氏宗谱》对于李公麟信息的记载比较混乱。相比民国宗谱，晚清几本旧谱的做法似乎更高明一些——直接回避了对李公麟生卒年的记录。

那么家谱的意义在哪里？1936年，李氏重修家谱，曾请到当时精通国学的鄞县（今宁波）著名文化人士杨霁园为《松溪李氏宗谱》作序。杨霁园当时就发现了这些问题，表示宗谱“叙伯时出身、历官多误”。

杨翰芳即杨霁园所作谱序。

在杨霁园看来，松溪李氏以李公麟为始祖有一定疑点，比如李公麟后人是如何从安徽去的福建，不得而知；宗谱把李氏前五世先祖的生平写得很具体，六世以后反而简略下来，不符合常规。但杨霁园知道，这是宗谱存在的一些“通病”，所以他当时也只因循旧例，没有冒然去推翻。

4月中旬，记者联系了苏州科技大学教授凌郁之，他在听说“宁波奉化有李公麟墓”时非常惊讶，表示“从未听说”且非常感兴趣。凌郁之和李公麟都是安徽舒城人，从1994年考取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以来，就一直留意搜辑相关史料。他于去年出版《李公麟画谱》，目前来看是对李公麟生平及创作最完整的一次辑录。

“从年代上看，李公麟后人因南北宋之际的战乱从安徽迁往福建，又从福建来到奉化是对得上的。”凌郁之同时也指出，家谱常有“攀附”之嫌，真相如何或不得而知。但不管怎样，在宁波奉化，至今仍活跃着一支以李公麟为始祖的“李氏”，并有一座清代以前的李公麟墓，是学界此前并不掌握的信息，对地域文化的发掘和文旅资源的开发有“补缺”的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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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公麟与《五马图》

北宋文人画家李公麟，是中国绘画史中公认“白描”最为杰出的一代宗师，甚至被誉为宋画第一人。李公麟在绘画创作上表现范围广阔，道释、人物、鞍马、宫室、山水、花鸟等无所不能，且精于临摹。《五马图》是李公麟最重要的传世名迹，北宋以来被视为画马的巅峰神作。

现藏日本的《五马图》。

《五马图》传闻毁于二战战火，但在2019年1月，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的颜真卿特别展上，李公麟《五马图》时隔80年重现人间，震动全球艺术界。2022年10月，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的“中国书画精华——宋代书画及其传播”展上，经过修复的《五马图》再次展出，展期27天。

《五马图》最近一次展出是在2023年11月，东京根津美术馆“北宋书画特别展”将《五马图》与李公麟另一名迹《孝经图》一同展出，两卷名画史无前例跨时空聚首，再次引发轰动。

编辑：曾嘉